宁玉碎

七周年结婚纪念日那天，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。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，

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，耳边是医生公式化的安慰：“程女士，现在医学发达，

我们可以尝试放疗和化疗……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，只是机械地点头。走出医院大门时，

初夏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。我掏出手机，看到周明发来的消息：“今晚加班，

不回家吃饭了。

”接着手机里陌生账号发来了几张照片——周明**上身依靠在酒店白色的床头，

怀里还拥着一个女孩。我盯着屏幕，突然笑出声来。多讽刺啊，结婚周年纪念日，

我的生命开始倒计时，而他却在陪别的女人。但其实这些我早已预料，身上的香水味，

衬衫上偶尔出现的口红印，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，甚至直接宿在外面。我拨通电话，

对方挂了再挂，终于在第五次打过去时接通。“喂？”电话那头响起他漫不经心的声音，

背景音嘈杂，隐约能听到女人的笑声。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衣物摩擦声，

他接着生气道：“我说了在加班！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？”“给我转三十万。

我需要钱治病。”我的声音异常平静。“什么病要三十万？医保不能报吗？

我每天辛辛苦苦赚钱我容易吗？”“脑瘤，晚期。”我报出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地址，

“一小时后见。”挂断电话时，我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四个月牙形的血痕。咖啡厅里，

周明迟到了四十分钟。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，正是照片里的苏雅。

她挽着周明的手臂，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像藤蔓缠绕着他。“这位是？

”我盯着他们交缠的手臂。“我助理。”周明生硬地介绍，示意苏雅去旁边座位等。

女孩却拉开椅子直接坐下，香水味熏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
我把诊断报告推过去：“需要三十万治疗费。”周明刚要伸手，苏雅突然按住文件：“周总，

最近项目资金紧张……”她转向我，眼睛弯成月牙，

“姐姐想要钱也不能用这种蹩脚的借口吧！如果真的很缺钱的话，姐姐要不要试试众筹呀？

我们公司可以帮忙推广呢。

”我盯着她无名指上熟悉的钻戒——那是我去年生日看中没舍得买的款式。

去年结婚纪念日周明送给我时我还高兴了许久，原来是她喜欢所以顺手给我也买了一个。

“周明，”我直接越过她，“我要拿回我的翡翠项链。”苏雅突然捂住脖子，

衣领下闪过一抹熟悉的翠绿。周明皱眉：“什么项链？”我感到一阵眩晕，眼前发黑，

不得不扶住桌子才没摔倒。“翡翠观音项链，”我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上周发现不见了。

”“薇薇？”周明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，“你没事吧？”我摇摇头，

强撑着站起来：“明天把钱打到我卡上，还有项链，我要拿回来。”苏雅突然站起来，

茶杯“不小心”翻在我裙子上。“对不起呀姐姐~”她抽出纸巾往我腿上擦，

被我推开时突然踉跄着向后倒去。“程薇！”周明怒吼着接住苏雅，

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：“我没事……姐姐不是故意的……”整个咖啡厅的目光都刺在我身上。

周明检查苏雅脚踝时，我看着他后颈上那个我昨晚才熨平的衬衫领标，突然觉得无比荒谬。

“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？”我看着问道。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
“诊断报告我带走核实，项链的事回头再说。

”周明看着我的眼神逃也似的带着苏雅转身就走了。我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，

苏雅回头对我做了个口型：“老女人。”暴雨突然倾盆而下。

我站在屋檐下摸到口袋里的止痛药，才发现药瓶早就空了。手机震动，

是周明的转账通知——3000元，备注“买点营养品”。雨水混着鼻血滴在屏幕上，

我蹲在公交站台捂住突然剧痛的头，听见旁边小女孩问妈妈：“那个阿姨为什么在哭呀？

”“别看，”女人拉着孩子走远，“可能是疯子。”回到家，

我蜷缩在还留着周明古龙水味的被子里发抖。床头柜上摆着去年今日的照片，

他捧着蛋糕对我说：“希望每年都能陪你过纪念日。”但我，不会再有“每年”了。

止痛药失效后的剧痛像电钻在颅骨里搅动，我爬向浴室时撞翻了花瓶，

碎玻璃扎进膝盖的瞬间，竟觉得这疼痛比心痛好受些。镜子里的人满脸是血，

我忽然想起今早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：“程女士……您家人或者丈夫没一起来吗？

”拿出手机，翻到相册最底部，那里存着我们刚认识时的照片。他追了我半年，每天送早餐，

下雨天一定来接我下班。那时候他总说：“薇薇，你笑起来真好看。”我一张一张地翻看，

眼泪模糊了视线。花洒的热水冲淡了血迹，却冲不走脑海里周明搂着苏雅的样子。

我与他相恋七年，结婚三年。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护着我，抱着我。我滑坐在浴缸里，

看着淡红色的水流漩涡般消失在排水口，就像我的爱情和生命正在同时一点点流走。

手机亮起，是闺蜜林悦的消息：“纪念日快乐！周明给你准备什么惊喜啦？

”我盯着那个刺眼的笑脸表情，突然呕吐起来。染血的呕吐物中，混着我没咽下去的抗癌药。

窗外，暴雨拍打着三年前周明亲手种的蔷薇。那些他曾熬夜照料的花枝，如今早已枯死大半。

医院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，阳光像把锋利的刀切在我脸上。

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：“程女士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干，随时可能……”手机相册里，

妈妈戴着那条翡翠项链的照片刺痛我的眼睛。那是父亲在世时从缅甸带回的翡翠，

雕成了小小的观音像，妈妈临终前亲手给我戴上，说能保平安。现在它却挂在苏雅的脖子上，

保着一个小三的平安。第二天早上，我被手机**吵醒，是林悦。“薇薇！

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你看今天的微博热搜了吗？”我迷迷糊糊地点开微博，

热搜第一条赫然是：#某公司CEO酒吧为小三打架#。配图是周明在酒吧和人扭打的照片，

旁边站着惊慌失措的苏雅。我瞬间清醒了，往下翻，

更多细节被扒出来：周明为了苏雅和另一个男人争风吃醋，在酒吧大打出手，

最后被保**开，网友已经人肉出了苏雅的信息，甚至有人开始扒我的社交账号。

手机不断震动，陌生号码一个接一个打进来，我吓得关了机。门铃突然响了，

我从猫眼看到外面站着几个拿着相机的人。“程女士！我们是XX娱乐的，

能采访一下您对丈夫出轨的看法吗？”我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，浑身发抖。就在这时，

手机又响了——是周明。“薇薇，”他的声音充满疲惫，“别看网上的东西，我会处理。

”“处理？”我冷笑，“怎么处理？继续花钱撤热搜？还是给苏雅换个城市住？

”“这件事很复杂，”他压低声音，“有人在搞我，那些照片是有人故意拍的。

”“所以照片是假的？你没在酒吧为苏雅打架？”我质问道。电话那头沉默了。两个小时后，

周明出现在家门口，记者已经被保安赶走了。他看起来憔悴不堪，眼下乌青更重了。

我开门让他进来，他递给我一个首饰盒。是一条手链和苏雅手上那只戒指是同品牌。

“对不起。我忘了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。”周明温和地道歉。

以前他惹我生气时总会买一份礼物来给我道歉，就像今天这样。我将首饰盒丢在一边，

冷冷的看着他说：“周明，这不是以前那样的小错，这是出轨！原则性的问题！

”他烦躁地抓头发，“我只是需要一点理解，一点温暖。小雅她很像你，

年轻时候的你……”“温暖？”我惨笑，“周明，我每天给你洗衣做饭，整理家务，

等你到深夜，你回来倒头就睡，周末永远在加班。现在你告诉我，你需要温暖？

”我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激烈，我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砸在地上，玻璃碎片四处飞溅。

周明抓住我的手腕：“你自己在家好好冷静冷静！”接着他转身就走。“悦悦，

”我拨通林悦电话，声音哑得不像自己，“能陪我去个地方吗？”走出门再次被记者围堵，

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。林悦帮我想办法引开了记者，

我终于甩掉了那些记者怜悯又同情的眼神。公墓的风很大，吹得我站不稳。

林悦扶着我跪在妈妈碑前，青灰色的石碑上，母亲的照片已经泛黄。“妈，

”我摸着冰冷的石碑，额头抵在上面，“我来看看您。”风卷着枯叶刮过墓碑，像一声叹息。

我咳出一口血，悄悄用袖子擦掉。“我要去把项链拿回来。”我对着照片里的母亲说，

“那是您留给我的……”林悦死死攥着我的手：“我陪你去。

”周明的公司在市中心最贵的写字楼。电梯里，我看着镜面倒影里的自己——惨白的脸，

深陷的眼窝，像具行走的骷髅。前台**看到我时惊得后退半步：“程、程女士？

周总在开会……”我直接推开会议室的门。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，周明站在投影前，

西装笔挺，而苏雅穿着粉色套装坐在他旁边，我母亲的翡翠项链在她锁骨间闪着刺眼的光。

“项链还我。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会议室瞬间死寂。周明的脸色变了几变，

最终对其他人摆手：“会议暂停。”人群快速撤离，经过我时都低着头。苏雅没动，

手指玩着翡翠吊坠，嘴角噙着笑。“薇薇，”周明关上门，语气像在哄闹事的孩子，

“你身体不好，先回家……”“我说，”我盯着苏雅脖子上的翡翠，“项链还我。

”苏雅突然“哎呀”一声，解下项链递过来：“姐姐早说嘛，

周总只是借我戴戴……”她递过来的瞬间，手指突然一松。“啪！

”翡翠吊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，观音像的脸碎成两半。我的世界在那一秒静止。

“对不起呀~”苏雅捂住嘴，“手滑了。”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：“薇薇，

这块翡翠会保佑你平安喜乐。”但是，妈妈，项链碎了，我也要死了。“程薇，”周明皱眉，

“别闹了，我晚点……”我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他一耳光。清脆的巴掌声在会议室回荡，

周明偏着头，脸上迅速浮起红印。苏雅尖叫着推我：“你疯了？敢打周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