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我长生

「听说，前些日子皇城破了，皇帝老儿光着身子学羊叫，太后沦为娼妓供那些蛮子消遣，最惨的呀，还是那些个嫔妃，被押着光身子游了街·...」

说话的是李秀才，十里八乡的教书先生。本是个面儿净的郎君，如今也满身污秽，跟着我们在山上刨树根充饥。

我正听李秀才说得起劲儿，我爹一口气没喘上来，眼儿瞪得老大，直直地倒了下去。

「王二哥！王二哥！」

一起挖树根的人惶恐地大吼了几声，接着我爹便红了脸，彻底断了气。我怔愣地看着我爹逐渐僵硬的尸体，不知所措。

丫头呀，别怄了。你爹这是看大齐气数已尽，气急攻了心。这国破了，家也散了，你且活着吧！」

这年月，死人是顶寻常不过的事。

蝗灾，大旱，战乱，每一天我身边都有人去世。

这些时日，我见到了太多太多的尸体，只是这一次，轮到了我爹。我还没来得及伤心，就和我阿娘挖了个坑，把我爹埋了。

我没哭，我娘也没哭。

埋完回了家，我把今天挖的树根交给她。我娘接过树根，却朝着我扔来。

「你这女娃，心咋恁硬？你爹死了，你咋连两颗泪豆子都不掉？」我不知所措地捡起我娘扔的树根。

我也不知道我为啥哭不出来。

我尝试着挤出几滴眼泪，哄骗阿娘，但偏偏还是出不来。我娘看到了我的动作，又兀自抹了一把眼泪。

她转身回到里屋，翻了半天，翻出两个石馍递给我。

「家里还剩三个石馍，你拿上两个。」

我不敢接，往后退了几步，心有些慌。我娘把石馍塞到我怀里。

「你拿着，走吧，去南边。这蛮子马上就要打过来了，你心硬，兴许命也硬，能活出来。」

阿娘把我推出了家门，但我并不想走。

「阿娘，我不想走。」

我娘死死地抵着门，不让我进屋。

「走吧！娘也没几天活头了。咱一家子，能活出来一个也是好的。」我娘脾气一直很倔，我知道拗不过，也只能应了下来。

我又去刨了些能入口的树根，连着石馍还给了阿娘。

「娘，你拿着。我命硬能养活自己。」

十一岁那年，我揣着半块石馍上了路，一路往南走。